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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午过后,新麦刚收,传统里有烧麦纸的习俗,与弟弟回老家上坟的路上,发现山路旁边原来布满荆棘杂草的几处荒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,黄色的烧纸压在坟头,显然是刚刚有人祭扫过。在我的印象里,从打记事起,这几座坟就是无人祭奠的荒坟,听老人们说,这家人到东北六十多年了,怎么会忽然有人祭扫呢?
带着满心疑惑,上完坟回到家里,看见三叔与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在堂屋里喝茶,三叔介绍说,老人今年七十八了,那些荒坟就是他们家的,十六岁上东北,到今年已经六十二年了。老人说,年龄大了再不回来给爷爷奶奶爹娘上上坟,他们这一枝子可能永远也不能回来上坟了。我不知道,老人家在这六十多年里曾多少次梦到过老家,想回老家给先人上坟,或许是年轻时没有条件回家,或者是人老更思乡,此一来,幸而庐墓俱在,尚能在坟前寄托哀思,了却做儿孙的多年心愿。几处老坟添新纸,方知故人有子孙,也算是给村里人一个念想吧。
老人与三叔忆当年往事,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都已成了故人,儿时的玩伴已大半作古,唏嘘流涕,六十二年才一祭,黑发离乡白首归,此别或许是永别,带着乡愁来,带着乡愁归,乡愁是一种活着时对先人的念想和对儿时生活的眷念,不回不安,回了更想,一种叶落归根的奢望萦绕了中国人五千年。
孔子说;“天下大事,惟祀与戎”,戎事在国,祀事在国与家皆为大事,古时祀典起着凝聚人心,提振国家与家族士气的作用,国家有春礿夏禘秋尝冬烝四时之祭,民间有寒食、端午、中元、寒衣四节四时之祭,中国人视死如生,不在祭品之厚薄,一饭一蔬,往思旧人,在心之诚,心到神知,“慎终追远,民德归厚矣。”
然时世变迁,今人早已不全是“入土为安”,上坟拜土已为年轻人所摒弃,即便离家并不远的住在城里的中老年人亦自因了各种原因,难得到坟前四时奉祭,于是我们便在一个个奉祀的时节,见到城里人在城市的十字路口烧纸祭奠,聊寄哀思。近年来,更有城市管理者在这特殊的时节,在街头设置焚烧筒,以便群众祭祀,小小举动,彰显了城市的温度和对传统习俗的尊重。更有网祭,付费代祭等形式。
老人此次回老家,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带回一本家谱,即便身在他乡,埋骨异地,也要让子孙后代知道根在哪里。每每翻阅各姓家谱,见红线祧嗣者比比皆是。《春秋》曾将“兴灭国,继绝世”视为莫大的功德,随着这种“不肖有三,无后为大”的传统观念的崩塌,城市化的加速,不婚、丁克家庭日渐增多,故乡终究成了无根的飘蓬,“城市的柏油路太硬,踩不出足迹”,城里的人来了,走了,来无痕,去无踪,故人无处凭吊,亦无人凭吊,没有了先人和自己庐墓的人生,如飘萍般,根无所系,也就无所谓乡土了,也就再没有了背井离乡的苦楚和乡愁,古人的那些乡愁诗终究会在后人的书本里变成晦涩难懂的语句。我们这一代人恐怕是有故土情结的最后一代人了,哪里黄土不埋人,后人们不知先祖庐墓将成为大概率的普遍事件,其然乎?其所以然乎!
当我们这一代人走了,恐怕家谱也少有人续了,老人带回家谱的初衷亦在于此,庐墓可毁,只要家谱在,根就在,总能找到血缘上的根。如今家谱的延续,南方正热,北方慢热,此与历史上南方文化繁荣,北方荒秽自有渊源,逾是文化繁荣人口迁徙频繁的地区,人的寻根意识逾是强烈,大概也是富贵还乡、知所从来、知所从去在精神上的一种家园回归情结吧,续家谱,修祠堂,满足的正是这种慎终追远的精神皈依,这样家谱与当代人亦息息相关了。
老人回去了,带着家谱,带着对故乡故人的无限眷恋,而我们也终将老去,头发渐白,故人日渐凋零,故乡日渐远去……
壹点号 悠然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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